「我們同居這麼久了,難道你一點都沒有和我結婚的打算嗎?」林萱萱背對著吳良興抱怨的時候,聲音有些低沈。
「結婚?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幹嘛那麼在乎形式?」吳良興最怕聽到結婚這兩個字,壓根兒他就沒有這個打算。
「既然說得那麼輕鬆,你連個形式都辦不到,還談什麼愛我?」林萱萱繼續嘀咕著,她心裡明白,要用結婚拴住一個男人可不容易,何況對方還沒有離婚。
「妳又來了!妳明知道我現在公司很忙,有一批貨要出,還有老婆那邊還沒搞定….。」吳良興意興闌珊地重複著他不知道已經說了幾遍的老話。
「忙忙忙,老婆老婆老婆,煩不煩?誰不知道你沒誠心!」林萱萱突然提高嗓門,好像要把積壓在心裡的火山爆發開來。
「天地良心,請你不要煩我好不好!」吳良興用手指著她,瞳孔裡露出不悅的餘光,他一時也找不到什麼好的藉口。
「煩你,你有沒有想想我的感覺?當初你是怎麼說的?」林萱萱回以哀怨的眼神,這種眼神在她上班的地方,絕對不可能出現。
「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算數,我們結婚是遲早的事,妳急什麼急?難道我會落跑?」吳良興連哄帶騙,他只能耍嘴皮子來安撫她。
「難道你就不怕我落跑?告訴你,我林萱萱可不是沒有人要的女人,膽敢不給我一個明確的交代的話,你遲早會後悔的。」林萱萱反駁他。
「妳在逼我?」吳良興故意放低聲音,眼睛盯著她。
「就算逼你,也不過份,人家什麼都給你了,你竟然這樣待我,你八成又在外面勾引別的女人,一個接一個,你給我聽清楚,我林萱萱的能力,沒有人敢輕忽過,在公司的業績也是壓倒群雄,連總經理對我都要刮目相看,我賺的錢也不比你少,經濟上不必靠你,怎麼?你想另結新歡把我甩掉?好啊!我的錢兩百萬還給我,利息不要,你也可以大大方方的去找別的女人,我正眼都不會再看你一眼!」林萱萱忍不住豁了出去,一副想要抗爭到底的模樣,眼眶裡泛著淚光。
「妳一定誤會了,昨天阿甘說看見我和珍妮從飯店裡走出來,我承認她和我很親蜜,不過妳要相信我,我們又不是大白天去開房間,我們去談公事。」吳良興悻悻地回答,有一點挑釁的意味。
「騙鬼,談公事談到飯店去,那你們為什麼那麼親蜜,你以為我是三歲的小孩子?」林萱萱說這話的時候,偷偷地瞄了他一眼,眼淚已在眼眶打轉。
「說妳醋桶妳還真是醋桶,我不是告訴過妳嗎,珍妮是我那老闆的女兒,我得罪不起,聽說他最近失戀,情緒有一點不穩定,所以老闆叫我給他開導開導,就這樣。」
「這也算談公事?怎麼?得罪不起?這是什麼爛理由,要是她邀你上床,你也得罪不起?要是她想和你結婚,你也得對不起………..好啦,別再瞎編亂演了,什麼開導?我還會不明白你在打什麼主意?只要釣上了,就想把我甩掉!」林萱萱說這話的時候情緒有點兒瀕臨失控,臉色難看,彷彿是另一個女人。
其實,林萱萱心裡很明白,自己介入了人家的婚姻,本來就有一點「鳩佔雀巢」的權謀,當初自己也曾因為私慾而不顧吳良興原配的感覺,甚至覬覦有一天,能夠讓吳良興做出把原配驅逐出境,自己「扶正」為原配,坐實吳家的寶座。吊詭的是,吳良興這個人要是能夠做出「無良心」的事,背棄和他一起奮鬥多年的老婆而離婚,又如何能夠希望他對自己始終「有良心」?
深入想想,吳良興遲遲不和自己的原配離婚,應該是捨不得放棄他原先的那一個辛苦建立的家,而和自己的外遇,只不過是「腳踏兩條船、逢場作戲」的如意算盤罷了,自己年輕、多金、有能力,在經濟方面不會成為他的包袱,反而能夠挹注一些財力在他的身上。
而現在,在吳良興這邊,僅存一些剩餘的價值,因為他不肯還她兩百萬元、或者,他眷戀林萱萱好歹還有青春尾端的俏麗身體,他不願意把事情鬧大、也沒有把握使老闆的女兒「上鉤」,那天,他被自己的死黨阿甘撞見,知道紙包不住火,只好隨便搪塞一個理由。
林萱萱的心頭不由得升起了一份悲涼的感覺,他無奈地想著自己現在的角色,這又算什麼?人家的點心?「連棄婦都不如」。
要怪就怪在自己當時沒有壯士斷腕和他一刀兩斷的勇氣,以為他是一位會負責的男人, 不但聽信了他的甜言蜜語,還常常在金錢方面幫助他,不論是給他、還是借他,也沒有任何的借據,自始至終都是一筆糊塗帳。想當初,眾家姊妹齊力反對自己當吳良興的情婦,而自己其實是在和他發生關係以後,才知道他早已有了老婆。
是該後悔自己當初一廂情願地、欺人自欺地、虛擬了一個海市蜃樓的幸福結局,林萱萱曾想過,肉體的男歡女愛之後,是不是很多的女人都會和酒精中毒一樣,耽溺在飲鳩止渴,彷彿吃了搖頭丸的幻境之中?
「反正我說什麼也解釋不清楚,算了!算了!信不信由妳」,吳良興端出了沒有耐心的難看臉色。
「好,我相信你,反正你歪理十八條,條條都有理,不過我有一個要求,明天晚上你要陪我去買一個生日鑽戒。」林萱萱岔開話題。
「誰生日?」吳良興懶洋洋地問。
「廢話,當然是我!」林萱萱的口氣嬌弱中有幾分潑辣。
「明天我沒有空,我要到南部出差,回來再說好了。」吳良興又在找金蟬脫殼的機會,他心裡明白,向林萱萱挪借的兩百萬,早已化為雲泥,當然除了玩股票、玩音響,還有一大部分是花在歌台舞榭對女人獻殷勤方面,而林萱萱只不過是「一個窩囊的金主」、「一棵搖錢樹」,現在的她是一節被丟在地上,還有一點餘溫的煙蒂。
「你又在敷衍我,如果你明天不理我,以後也不必理我了。」林萱萱只是在說氣話,心裡並沒有絲毫要離開這個男人的打算。
「妳不怕我不還妳的兩百萬元就算了?那也好啊!」吳良興訕訕地冷笑,頓時之間好像惱羞成怒的魔鬼。
「你很卑鄙無恥,算我沒長眼睛……….」林萱萱歇斯底里的吶喊,這一盤棋局已殘,她連最後的幾顆籌碼,都被他吃得死死的,卒要吃將,士已在側。
◎ ◎ ◎ ◎
在工作上,林萱萱是一位資深的保險業務員,今年以來連續好幾個月,業績都是全公司第一名,總經理當眾對她讚美了好幾次,今天早上在頒發獎狀和績效獎金的時候,還特別要公司其他的同事向她學習。
她留著洗髮精廣告模特兒那種飄逸型的長髮,習慣戴著一對心型的耳環,畫淡眉,塗搽略暗的胭脂,仔細看的話,隱隱約約可以在她裝扮過、戴著細黑框眼鏡的臉頰上,發現一層若有似無的腮紅,微笑的時候,藏不住的幾條魚尾紋,偷偷地在洩露她年齡的秘密,不過她看起來受過訓練的自信和刻意保持的笑容,倒讓她贏得不少男人青睞的目光。
這時髦的女人,並不太喜歡穿洋裝而流露出女性的嬌弱,她習慣把自己打扮成職場上、或者說檯面上散發著能幹氣息的女人,尤其上半身的那一套鐵灰色的女西裝,彷彿在宣誓「沒有兩下子的男人,最好不要隨便靠近」或「休想把我當作女性」,她的業績和永不雌伏的桀傲眼神,似乎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過她既不是「聖女」,也不是真正患有冷感症的女人,她自己明白,戴著面具的林萱萱,現在只能抓住青春的尾巴,再不好好擄獲一個男人的心,恐怕只能是關起門來兀自怨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 ◎ ◎ ◎
林萱萱一個人坐在莎諾斯餐廳的角落,等吳良興的出現,然後一起去買鑽戒,吳良興卻突然打手機給她,只有簡短的說:「臨時有要事,不能來了。」
林萱萱的臉頰一陣燥熱,她必須按捺住被拋棄的怒火,付過帳,她沿著忠孝東路的鬧區,漫無目的地閒逛,然後走進了一家精品店,他無可無不可的拿起舶來品的鑽戒把玩著,也不顧不得店員的眼神,猛一抬頭,卻看見吳良興摟著老闆的女兒珍妮,肉麻兮兮的走過,她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想要衝出去和他理論,才走到門口,她就改變了主意,她突然覺得眼前的那個女人,只不過是另一個無知的林萱萱。
她頹然地走過幾家商店,跳舞機的樂聲彷彿海水一般地傾洩出來,她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心裡正在想著,要不要進去瘋狂一下。
「林小姐!」有人從背後拍她的肩膀。
「原來是你,總經理,害我嚇了一大跳!」林萱萱的動作有些靦腆。
「有空嗎?要不要到裡面去坐一下?」總經理指著隔壁的那一家「愛神咖啡屋」,並做了一個很紳仕的動作。
「好啊!我剛好有空。」林萱萱來不及想要怎麼拒絕,就和他一起走了進去。
「我欣賞妳很久了!」總經理笑起來有一股電流。
「總經理是指我的工作?」林萱萱從容地說著。
「何止是工作方面,要是我的老婆有妳的一半氣質就好了。」總經理的動作很輕佻,讓林萱萱大感意外。她本來想起身就走,但她沒有這麼做。
十鈔鐘之後,她突然興起了一個不該有的念頭,「這是一隻自投羅網的肥羊,我要把賠在吳良興身上的東西,從這個人的身上找回來,然後給吳良興一點顏色。」不過,她心中仍有另外一個掙扎,「色誘男人」,靠的就是自己僅存的「姿色」,可是老做人家婚姻的第三者,姿色又能再撐多久?
她偷偷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像流浪貓一樣,悄悄的走入萬家燈火。
(文/ 胡順成‧轉載、轉貼,須獲得作者同意)
【註】:
這是我數年前嘗試書寫的一篇短篇小說,故事取材自傳聞和虛構。劇情描繪都會女性,工作上處處展現過人實力,無奈面對現實和情感的問題時,卻完全荒腔走板。
處在迷惘、渾沌狀態中的女主角,正讓自己最寶貴的青春,一點一滴的消耗掉,消耗在無止境的遊戲當中 ……
錯誤的動機,往往才是被愚弄的最大因緣。愚昧的開始,難有圓滿的結局。
愛情終究不是一場物質與慾望的遊戲,「色身」的「誘惑力」,充其量只是一時的籌碼。當籌碼不再發功時,要問的是,真正的愛情可還能抓在手上?
(文、攝影/胡順成)
【繼續閱讀上一篇(我的短篇小說)0008
請按下列網址】
http://tw.myblog.yahoo.com/kevin-hwu/article?mid=1197&prev=1673&next=929&l=f&fid=12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