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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學生宿舍,我和五個不列顛同學共用一個廚房,正好是我觀察西方人想法的大好機會。


猶記得剛認識他們的時候,洗碗槽的水滿了起來,我沒辦法洗碗,只好跑到別的廚房去借用,隔天水消了,我一開水龍頭,水又滿了起來。忍耐了一整天,學校終於找水電工來通好了,我如釋重負。


 隨即,我又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每當用水時,水槽裡總是被倒了一些食物殘渣,包括米飯和沒吃完的東西。我心想,這樣下去不再塞住才怪。


果如我所料,一兩天後又塞住了,水滿為患,我不知道是哪位廚友的傑作。這下,我急了,要是此君習慣不改,豈不是三天兩頭都要阻塞一次。不久,我意外的發現了,倒的不只一人,好像好幾個人都是「元兇」。我暗自叫苦,難道,我要試圖改變他們每一個人的陋習嗎?


我根本無從糾正誰,本來想寫一張字條,客客氣氣的呼籲廚友們,千萬別再倒啦,何況,廚餘回收桶就在洗碗槽的旁邊而已,不過是舉手之勞。想想又覺得不太妥當,因為這樣的「善意」未必就有效,說不定還會惹來人家的誤會,說我是「管家婆」。我阿Q的想,總有一天,他們無法忍受水管一再阻塞,一定會發現「要怪就怪自己,老是沒學乖,做繭自縛」吧!生活的重大不便,應當會告訴他們,什麼是錯的。佛家不是說:「如是因、如是果、如是報」嗎?


奇怪的是這樣的戲碼,竟然重演了好幾次,學生依舊倒,學校依舊修,效果只有短短的幾天。我的「預知阻塞」能力,比氣象台的天氣預報還要準,「通時亂倒偶阻塞」。天啊!為什麼是這樣?我的「疑惑」始終沒有答案。


想不通,學校既沒有來張貼「敬告使用者」的警告標示,也沒說半句話。我對學校的耐心和廚友的依然故我感到好奇。我沒忘記,我是外國人、是過客的身份,我要求自己盡量當個觀察者就好。


有一回,一位叫Jo的女廚友向我抱怨,這水槽怎麼老是阻塞,髒水四溢。我好像找到了知音,就藉機說:「問題出在食物殘渣,要是不往裡頭倒,倒入旁邊的垃圾桶就好了!」她卻說:「NoNo,是水槽有問題,一定要找學校立刻來修理,否則要向學校抗議。」我心中的O.S.是:「抗議有什麼用,該抗議的不是學校啊!你們怎麼不想想是誰造成的?」我沒說出口,也在想,等你們去抗議了,學校應該就會反過來抗議你們。


事情完全不如我的想像,他們果然去抗議了,學校非但沒發火,還找了另外一家水電公司的師傅來修理。巧合,那一天修理的時候,我剛好有事進廚房,就藉機和師傅聊了起來,我以為他會說:「就算我神通再廣大,也解決不了你們的煩惱。」


結果,沒想到更讓我意外的是,他檢查了半天,轉頭對我說:「我發現了問題的癥結!」隨後他把水槽下面轉彎的水管給卸了下來,換了一根斜角沒有轉彎而且更粗大的水管,然後很肯定的一面裝上去一面說:「以後沒問題了,你看,都是這個轉彎的水管造成的。」


我心想,還好,要是我責怪他們是水管阻塞的元兇,不就變成了不分青紅皂白的多事者。


我想到,該檢討改進的,不是廚友,也不是學校,而是我這位還沒有入鄉問俗的「老外」。我對這個國家不同文化、不同思考邏輯過於陌生,我還沒改掉用「簡單邏輯」「長久習氣」評斷人我是非的慣性。


為什麼我們很容易,在還沒有弄清楚事情真相的時候,就會根據自己的「經驗法則」去「妄下定論」?為什麼我們對於事件,常常只看見單一面而看不到全局?為什麼我們總是從自己的角度去提醒別人,「你錯了」?


事實擺在眼前,英國人的想法或許是:廚友有權利往水槽裡倒食物,學校有義務幫他們想辦法做一個永遠不會阻塞的水槽,這就是他們普遍的思考邏輯吧!


 英國是一個「個人自由極端被尊重的國家」,做為英國人,或者說做為英國學生,「人本精神」被信任和尊重到這樣的程度,怎不讓人羨慕和嘆服?


廚友們倒食物殘渣的習慣依舊沒改,「水槽」的習慣卻因為抗議而改了,往後的好幾個月,我注意到水槽都沒有再阻塞過。


經歷這個事件,每當我想說:「你錯了!」的時候,都不免會先掂量一下:「會不會是我錯了?」


後記


有一位作家在他的文章中感嘆,讀書人常常有一種靈魂上的「潔癖」,厭惡官僚對權力的追逐、鄙夷專家在學術上的優越感、看不慣年輕人追星耍酷的作為、抱怨人心的貪婪和人情的淡薄。那些人給人的印象是,懷疑別人,鮮少懷疑自己,對別人指指點點,很少反躬自省。如果你仔細觀察還會發現,他們正樂此不疲的在玩一種「操控別人、審判別人、指責別人」的遊戲。


面對這種人,選擇低調,他們會當作你默認,選擇辯駁,他們會說你冥頑不靈。


陷入某種想法的窼臼,是「創造性」生活的大敵。出生在印度的靈性大師奧修也同意:「真愛不會執著」。我們很容易看見對方的干擾,卻很難做好準確的觀照自己,從而有時候,會起過多的防衛心,無法持平在穩定的情緒裡。


留學英國,給我比較大的內心撞擊是,我不應對人性失望,不要因為自己的價值,忽略了別人的價值。有些事情唯有客觀,才有智慧可言。畢竟,人世間有太多的事情,對耶?錯耶?不是誰說了算。


一個人如果過度厭惡社會或群體,甚至產生了厭世或離世的想法,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考慮,這個人實際上是否患了「社會生活適應不良症」?


愛和包容能帶給人解脫的喜感,體恤別人的立場和感受,把思緒從不愉快的事件中迅速移開,這樣,我們或許可以,更容易的品嚐到生活的美好吧!


                                                 (文/胡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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