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寫了一封E-mail給我，說要找我喝杯咖啡。
說起喝咖啡，有人不免聯想到：「喝咖啡，聊是非。」向來我不排斥別人的這種雅興，我相信，喝咖啡不是重點，走進那個悠閒有音樂的空間才是重點。
喝咖啡的確是個釋放壓力的好構想，如果你剛好有機會忙裡偷閒，喝杯黑色苦水，天南地北殺個片刻又何妨？
「殺時間」，總是給人百無聊賴的負面印象，很少去肯定它的正面意義和功能，不過如果你願意反向思考一下，也許你會發現，只要用一點耐心看世界，攪拌咖啡時的那個「翻動千江水」的動作，還真是個扎扎實實的幸福。
逃開現實，逼視現實，反芻現實，你將發現，自己彷彿坐在雲端，好整以暇的冷觀旁觀這個娑婆世界的芸芸眾生。
沒事好做，又不能脫身的時候，不做事就是一件有趣的事，譬如說你正在等一個人、等一班車、等一陣驟雨過去……你可以像浪人一樣，無聊的張望著每一個忙碌的行人。
路人焦慮時抽著菸的姿勢和眼神，通常離不開呆滯渾沌與迷離；翻閱地圖的陌生人，好像寧願自己忙翻天也不願趨前去問路過的行人；騎腳踏車吹著口哨的騎士才不管汽車排放的黑煙；小轎車駕駛正在車陣中努力的殺出重圍，紅綠燈的權威老是被一些人當做多餘的裝飾；
樂透彩的投注站有人在簽注時喃喃而語，祈求被雷打中……都市裡，很多人在窮忙，卻說不出在忙什麼偉大的事情；很多人想忙，卻發現沒有任何事好忙。這邊的人猜不透那邊的人無不無聊，就像那邊的人也猜不透這邊的人無不無聊？
互相打量的需要，讓「讀心術」的書本爆紅。窺伺別人內心的秘密，悄悄的變成了一門亂世的顯學，專家說，想成功，非學會這門絕學不可，否則，你看不穿別人，卻一眼就被人看透。
喝咖啡，聊是非，多的是別人真真假假的是非，還有自己虛虛實實的雄心大志。他不厭其煩，你煩透；你不厭其煩，他煩透。言不及義是殺時間的好方法，朋友不都是靠「種菜」、「偷菜」、「幫忙澆水」、「餵魚」、「丟狗骨頭」、「給徽章」、「互相作客」串起友誼的。
無聊，隱含商機，無聊，也有機會。你不得不佩服網路業者真的很會洞察人性，讓你無聊得很「勤勞」，很了解「自己不收割，自然會有人幫你收割」的道理。
虛幻的虛榮，能帶給人虛幻的滿足；虛幻的的落空，能帶給人虛幻的警惕。縱然一切都是煞有介事，不是真的，只要填補一時的空白，誰管得了那麼多「浪費生命」、「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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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果然有很多話題，要殺一個夜晚不難，我想聽的其實不是誰家的貓又生了？誰的餐廳來了誰？誰又被老闆狠K臭罵一頓？誰的那一半吹了？誰去看大稻埕煙火節？誰的腦袋被狂牛症所害，可憐又可怕又可悲的變成海綿一塊？
每一家人發生的事都不關你事，只有一個例外，除非火燒到你的腳後跟。自私的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偷的自求多福，在隔岸觀火，在炫燿虛榮的口號，然後，喊過了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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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朋友想說一些振奮人心的事，居然說了一堆「他自認為的垃圾話題」。他歉然的說：「很過意不去，浪費了你不少的時間，好朋友總是互相把對方當垃圾桶，丟一缸子的垃圾」，然後補一句說：「如果還互相介意這些，哪算得上是真正的好朋友。」好話壞話他全說了，也算沒有過分矯情。
（文、攝影/胡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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