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留學生 kevin Hwu

我遇到了刺青（Tattoo）的外星人？

很多人追趕流行，幾近瘋狂，如果你問他，為什麼願意花那麼多時間、金錢、精神來和流行共舞，他可能也說不上來，頂多表示，尋求一種莫名的滿足或慰藉吧！

「流行設計師」藉著專業的敏感度，揉和瞬間的靈感，創造出讓人怦然心動的新造型或新樣式，透過媒體的包裝和宣傳，形成一種新的趨勢、新的時尚。它可能是一種文化的新思維，或一種藝術的新創作。也可能用一種Ready made 取材自生活中現成的東西，透過新的排列組合或變裝，賦予它新的功能或新的意義，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所謂現代藝術了。

有人說玩物喪志，因此反對人們沉迷於某種型態的流行，或者變成一種流行的奴隸，不過基於活化生活的熱情，展現個人的魅力，我倒認為人如果能夠在追趕流行當中，找回自信、發現快樂、紓解壓力、結交同好，那麼跟著流行跑，也不失為一種不錯的生活品味。

在英國留學期間，有件事讓我印象十分深刻，那時，我住在學校的半山腰宿舍，每次下山入城採買東西或去逛街，都要走四十五分到一個小時左右的路程（回程上山要一個半小時左右）。為了生活所需，以及多了解當地住民的生活，也只好常常當獨行俠，沿著山路而下，幸好沿路風景優美，走路時也感覺賞心悅目。

剛開始的那一段日子，心中不免戒慎恐懼，擔心孤零零的一個人走漫漫長路，萬一遇到搶匪，搶走身上的財物，或出了其它的狀況就不妙了。

有一次，路過一處正在裝修的公寓，門外站了幾個正在聊天的彪形大漢，其中有一位是光頭，除了兩顆眼睛之外，頭殼、臉頰、頸部，幾乎全都刺滿了「刺青」，看起來有一點恐怖，簡直就像是遇到了外星人，依照我的經驗，這些人恐非善類，一時之間，我被嚇得手足無措，尤其是天色已近黃昏，更讓人覺得害怕不已。

我有意閃躲繞道而行，可是馬路並不怎麼寬，也無路可改道，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心裡害怕卻強作鎮定，沒想到那些人相當的友善，不但主動的和我打招呼，還表現出彬彬有禮的態度。他們僅僅是房屋的裝修工人，並不是什麼黑社會的惡棍。多見了他們幾次之後，連我也見怪不怪了。我住的巴斯城治安不差，民風也很好，當地的居民看起來很友善，如果你停下來和他們閒聊，他們知道你是學生，也會樂意的指引你，告訴你一些生活上的新鮮事。

   有一天，我和教授談到了那個tattoo的工人，教授告訴我，這個工人僅僅是在追趕流行，炫耀自己的經濟能力和他個人的藝術眼光。我不太清楚，教授解釋說：「在英國，刺青很時髦，但是很貴，有些年輕人省吃儉用，把省下來的錢拿去刺青，他們把它當作頒給自己的「勳章」，刺越多表示自己的投資越多，經濟能力越強，這種心態可能是自卑的投射，也可能是單純的標新立異。不管別人用什麼眼光來看待他們，他們都是很重視自己的感覺，這也反映著一種現代文化的新面貌。

我終於明白，印象中的黑幫刺青，和這裡年輕人的刺青，根本是毫不相干的兩碼子事。當事人陶醉在那種刺青藝術的滿足感當中，他們夢寐以求的刺青成果，絕對不是置身事外的人們所能領會。

刺青，過去據說曾經是航海人員的一種識別標記，一種族群的圖騰，一種幫派的印記。到了今天，刺青變成了一種不折不扣的藝術，一種單純的流行時尚，已無庸置疑。

追求流行，也是宣洩生活情感的一種方式，我們似乎無需用太嚴肅的眼光來看待它，或用鄙視敵視的態度來苛責他們。畢竟，生意人因為他們而找到了新的商機，追趕流行者花了錢，買了皮肉之痛，換來不為人知的滿足，也是各取所需。

至於過去那種「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看法，終究難敵流行的吸引力，我們只能說，時代在變，人心在變，價值在變，我們的觀念豈能不跟著變？

〈文 ／胡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