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消遣人生的方式嗎?】


 


行走在歐洲自助旅行,或旅居英國唸書的時候,常見鬧區的某一個角落,有些街頭藝人在賣力的表演,他們過著(羅姆人或波希米亞人)吉普賽式的流浪生活。想像他們居無定所,瀟灑無羈,或想像他們自足的展示著各自的才華,我始終對他們的謀生方式感到好奇。到底這些人的背後,隱藏著怎樣的故事?他們真的沒有家而需要如此這般的流浪下去嗎?有時,也不免對他們心生莫名的同情。過後又會想到,這樣的同情,是否摻雜了過多的陳腐、傲慢、與自大?說不定,這是他們放逐自己,享受人生的方式,誰需要你的同情?


 


除了街頭藝人,還有一種人很不同,這種人多半年輕,長得一臉斯文稚氣,有人氣模特兒的好臉蛋,有漂亮的髮型,你除了可以看見他們穿著鹹菜般髒亂皺摺滿佈的衣服,你幾乎看不出什麼其他的異狀。當他孤獨的蹲踞在商店門口、公園週邊、教堂出入口附近人多的地方,像老僧入定一樣沉默無言或很投入的閱讀一本書籍時,你通常還會看見他身邊陪伴著一隻或幾隻高大的忠狗,酷似在做日光浴,又好像在乞討,直到你趨前看見他身前那個與他不太搭襯的投幣盒的時候,才能確定你看到的這個人正在向路人乞討。


 


冬天的時候,我走過他們的身旁,偶而也會感到一陣寒意。究竟,什麼原因,足以讓他這麼年輕就絕望到必須放棄一切其他的追求,選擇餐風露宿? 究竟什麼想法改變了他們的人生軌道?究竟是他們不理會這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已經不再理會他們?


 


我注意到這種乞討的生活方式很奇特,你說他們將自己的落魄毫不掩飾的攤在眾人的面前也好,你說他們孤傲清高到與世無爭,寧死也不向社會的框架低頭也好,你說這樣乞討維生是否在做一種觀念藝術的表演也好,或者,你說他們在控訴這個世界的不公不義也好。總之,他們認不認為自己是乞丐,或他們認為做個乞丐有什麼不好,一切都與你無關。


 


除非政府出面干涉他們妨礙市容觀瞻或交通,除非他們鬧事非法被驅趕,否則,這些人總會像城市的附庸一樣兩相依存,不會消失,而政府也不會對他們怎樣,因為,每個人都有他不可侵犯的人權,而政府不過是要服務人民和保護人民的公僕。


 


我注意到在酒吧或富裕的消費場所週邊,偶而會有一些人停下腳步和他分享食物,低聲閒聊,這些人多半像慈悲心腸的貴婦,或是好奇他們身世的路人甲、路人乙。你可以發現,乞討者似乎正在襯托出了一個富裕社會該有的反差與景象,也提供了世人展現慈悲虛榮的好機會。他們有一點像在警示社會,人生難免遭逢不濟,最好早早覺悟,珍惜眼下,以免淪為社會的邊緣人。


 


【我們看到或想到的,不一定是邏輯的當然】


 


曾經和教授聊到「歐洲的乞丐」,我問他:「為什麼那些看起來年輕力壯,好手好腳的人,不自己去努力賺錢,寧願蹲在路旁乞討?如果有人同情他幫助他,會不會剛好助長他的怠惰?」


 


教授說:「你說的也許對,不過,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看到或想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一面或邏輯的當然。有些乞討者,其實另有隱情,例如一個看起來無恙的年輕人,他可能有某種不能說的疾病或缺陷,無法進入職場。或例如,那個人有身心方面的問題、傷痛、不堪的紀錄,讓他想好好的站起來都沒辦法,例如有的人生意失敗,一時經濟收入青黃不接,又需要養家活口。他們不會說出個人的隱私,你不一定要幫助他,不過,如果你不相信他的遭遇,甚至懷疑他的角色,你可能侮辱了他的人格,傷害他的人權。所以,與其懷疑他不爭氣,不如相信他處在困境,這樣總不會錯過幫助人的機會吧!」


 


教授說得很有道理,從那以後,我的想法有了極大的轉變。我相信,愛是無條件的慈悲,如果設定了任何條件,愛就會變成一種交換的行為與刻意的施捨,對待「乞討者」,我們真的只能「善待與善解」,倘若當事人有虛偽造假與欺瞞,那是他個人的因果,根本與我們要不要行善助人兩碼子事,這是在考驗人的善根與人的智慧。


 


我和教授談到英國巴斯城的那位中年遊民,他枯坐在一個由石頭圍起來的圈圈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論晴雨寒熱,你都可以瞧見他孑然孤單的身影。教授說:「你不能小看那個人或以為他窮愁潦倒,才不得不如此,根據我的了解,其實他原本是一個有錢有社會地位的人有穩定工作的人,有一天,突然頓悟了生命的禪意,看破一切執著終將虛無,於是毅然決然的放掉一切,選擇流浪苦行。」我問教授:「這是一種宗教的理由還是別的?」教授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個人有高學歷,有不錯的生活背景,卻作出一般人難以理解的瘋狂決定,旁人不能單純的用世俗的經驗來看待他。」


 


經他這麼一說,每次走過那裡,都會忍不住多瞧他幾眼,對他的行為,多了幾分的好奇與不解。我還聽說有觀光客要和他拍照留念,有的出價要買他圍圈圈的石頭作紀念,他說什麼也不賣,更讓我覺得,眾生的行為,實在難有邏輯。


 


人生畢竟是鏡花水月,所有的痛,事後來看,都是值得的試煉,每個人都要承受自己的決定所帶來的任何結果。對於過度感性和過度理性所作出,外人不可理解的衝動,也要背負一定的因果,無從怨尤。


 


有一句話說:「Everything is on its way to somewhere.」乞丐與街友,正漂流向一個他們個人宿命的落腳,而其他的人,又何嘗例外?


 


【這是不是一個集體憂傷的年代?】


 


春寒料峭,台灣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寒冷,不但氣溫冷、景氣冷、很多人的心頭也跟著莫名其妙的冷了起來。不信你走出去看看那一張張悽惶的臉孔,聽聽那路人的交談,看看那報紙電視上一篇又一篇的報導,一個又一個無助的故事,你就會無可遁逃的感受到這沉甸甸的巨大氛圍。連一向樂觀的人,恐怕都不免要懷疑,這是不是一個集體憂傷的年代?


 


失業的人,不一定會淪為乞丐,不過,猜想那些人看到乞丐街友,一定格外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受吧!兩三天前,從電視上看見一則新聞報導,創世基金會辦了一千多桌的尾牙宴招待街友,不免讓我心驚,天哪!這麼多人熱烈的來吃這一餐!到底世界怎麼了?


 


這一則新聞,再度讓我想起,在歐洲時所見的那些乞討者的身影。


「失業者的苦楚與求職者的辛酸」,成為很多人的現實人生,也成為不少人的虛構夢魘。政府官員說的「聞聲救苦」,果真有菩薩的心腸?果真有菩薩的動念?還是「聞民調低落而叫苦」的「口號」而已?但願他們真的能「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真正有「救苦的心意和能耐」,則蒼生有幸!


 


過去很少想到「飯碗保不保?」這類無聊的問題,現在卻活生生的變成強大的壓力,如影隨形的盤據在很多人的心頭。人們似乎已很難維護自己僅存的尊嚴,只能卑躬屈膝的吶喊著「請給我工作權」,更慘的是,有些人想苟活都力不從心。


 


現代人漸漸無法安逸,不敢悠閒,生活不是太忙,就是太累,不然就是太焦慮,套一句文學作家常用的形容詞就是:「靈魂無處安身」、「找不到煩惱的緣由,卻也找不到不煩惱的出路。」


 


人到底要服膺「感性生活」, 學學顏回的「居陋巷」、「回也不改其志」?


還是要追求「理性生活」,輸人不輸陣,從存摺裡阿拉伯數字的多寡,來評定幸福指數與人生成敗?


 


在這個「金融海嘯」席捲全球的大時代理,很多現象的遽變,很多有錢人一夕之間變成一貧如洗,讓人瞠目結舌,或許,這些案例多少能給「道德日遠,虛假日熾」, 「物慾橫流」的人間,來一記當頭棒喝。


 


到頭來,人還是需要有一種心中不變的價值--這價值就是「敬天畏地,去傲存誠」,「一步一腳印」吧!心中有了這樣的價值主體,才能走得既輕鬆又長遠吧!


 


這是不是一個集體憂傷的年代?是不是一個集體恥感的年代?「乞討者或街友」給人的感受是鮮明的,深沉的,也是複雜的。慶幸自己有福報,在壞景氣中仍有好生活的人,更需要一份哀矜勿喜的善念,並從流浪者、乞討者的身影中,得到一些體恤「眾生皆苦」,「眾生平等」的啟示,以「救拔一苦也好」為繫念。


 


(文、攝影 / 胡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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