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留學生 kevin Hwu

剛到英國巴斯市的時候，不見秋老虎的熱浪，只覺幾分夏末的暖意。放眼望去，除了一棵棵顏色特殊的紫紅樹、橘黃樹之外，一片欣然綠意，綠得讓人以為這裡還是春天。

不到一個月，整座山城已在寒風中悄悄變色，橘的、紅的、淺咖啡、深咖啡的、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顏色，輪廓清晰，遠近有緻，煞是誘人。

當氣象報告說是Windy強風或多風的時候，景色更是迷人，所有的樹都在風中搖曳，動感更濃，給人的感動更多。

從我的住處沿著Cavendish Road步行下山，大約要經過四十幾分鐘的光景，才能抵達市中心區，沿途的住宅、公園、小店、舊貨商店、教堂和參天古樹，沒有一處不吸引我，既是全職學生，也是異鄉人，觀光客的我，每走一次，都有一次好像深度旅遊的不同收穫。

棲身在somerset place，這一座英國喬治王時代所留下來，充滿藝術氣息，古樸典雅的古建築物裡，加上週遭的環境，感覺上，就像在度假村裡度假。後來才聽說，這裡也是巴斯市極負盛名的弧形古蹟，我曾在政府發行的觀光導覽中，找到了這棟建築物的身影。這棟外觀上看起來百分百古蹟的建築，裡面卻是完全現代化的裝潢，有絕大部分的功能是學生宿舍，裡面有電梯、有咖啡廳，也有福利社。安全警衛和藝術學區的專業圖書館，就在整座建築的中央。而學生上課的綜合大樓，就在步行不到十分鐘的後山上，非常方便。

從窗外望出去，視野遼闊，巴斯整座城都座落在一大片丘陵地上，所以，起伏的山巒，連綿的道路，櫛比的建築，層層的大樹，以及對面右方高低優雅，翠綠迷人的高爾夫球場，還有遠處高高的山城，幾乎都在眼前一覽無疑。住在高處，除了上下山有一點辛苦之外，好處還真多，我想，徒步而行，是住在世外桃源應有的代價吧！每天都在上下坡，運動量很大，幾個月下來，還意外的瘦了幾公斤呢！

我蠻喜歡宿舍附近的幾棵大樹，看來少說也歷經了數百年以上的歲月吧！這些大樹在強風呼嘯中屹立，好像帶著幾分豪情或悲壯，任令那紅葉，婉若滿天彩蝶，紛紛往下飛落。入冬，原先茂密的山城容顏，已逐漸露出了一些禿枝枯椏，我每天看著越來越少的樹葉發呆，此情此景，充滿了物換星移的震撼。臨窗遠眺，遐想著遠處的親人和摯友，遐想著異鄉人獨在天涯，感天地悠悠，誰知我此時情的錯綜滋味，只能說難以筆墨。

如果，寒風夾著冷雨，不客氣的竟日飄落，那一片片在灰濛濛的天空中飛舞的紅葉，便會給我這一扇窗，增添更多的戚然與蕭瑟，一個人傾聽風聲雨聲和落葉的獨白，如在詩中夢境。四季的推移，逐夢的代價，換個環境的衝擊，或也是其它留學生們的感同身受的經驗吧！

我飛過千重山萬重水，來這裡研究藝術，體驗不同文化，畫了數不清的風景，放肆的躲再畫室裡塗鴉，一定是緣分，是不可多得的緣分。我一面享受著和年輕學子的互動，和他們入鄉隨俗的把酒言歡，一面卻暗自想很多心事，也想家。歲月無情，人生無常，有時也不免嘆年華如流水，是真如幻，我從未如此貪婪的想抓住眼前的一切。圖書館的專業圖書那麼多，我想看遍全部的好書，明知那是只能是奢想。我認識的朋友，才一起去過幾次教堂，一起去看過幾次展覽，或一起去聊幾次天，卻因各自忙碌而結束。幸好，應邀串門子的機會不少，算是比較有收穫的一部份經驗吧！

如果，人的一生中，只能有一次的際遇，就像舞在風中的紅葉，只能有一次的紅，只能有一次的飛，只能有一次的落下，是該得意還是該喟嘆？

如果，在我們的一生中，只能有一次的年輕，只能有一次來這裡唸書，只能有一次和這裡的老外一起研究功課，只能有一次住在這裡，看這一扇窗，欣賞這一次嚴冬的酷意，我該怎樣的慶幸？怎樣的珍惜？怎樣的謝天謝地？

隨著一片片紅葉，無言的向我道別，我知道，不久的巴斯城，將會是隆冬的雪白。半夜裡的風雨呼嘯，不知又飄落了多少紅葉，而這時，我正在想著家裡的親人，以及摯愛的朋友，是否，你們也正想念著我？

後記：

留學生的生活，感覺上，一直是老天爺賞賜我的，多一次的「年輕歲月」，不只是感覺的，也是真實的。儘管有太多的苦，也有滿滿的樂。

有時間的時候，一個人窩在宿舍裡，寫寫日記，聽聽音樂，煮煮東西，看看書，和自己對話，感覺上好像離群索居，入深山修行；有時候，又好像投入一個全新的世界，向未知或無知的領域探險。

圓一個夢，是一個機緣，一個勇敢的決定。考慮太多，會以為很難，以為不可能。當，竟然成真，竟然做到了，那種感覺，真好。

不要以為自己沒那個條件，沒那個可能，闖闖看，就像人家說的：「寧吃少年苦，不當老來貧」，無論是精神的還是物質的探索，都要「打鐵趁熱」，等到火紅的鐵棒冷了，就真的打不動了。

最近決定挖出幾篇當時在宿舍寫的日記，和大家分享留學生活的體會，這篇是其一，也是我的片段追憶。

（文/胡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