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留學生 kevin Hwu

本文於2008/10/22 上雅虎精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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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向海內外的格友們致謝，謝謝您們的熱烈迴響與鼓勵。

留學這一條路，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掙扎。

除了出國前，要不要去的掙扎，還有，就算已經出了國，不少人仍然會徘徊在要不要繼續念下去的困境裡，真是一個進也兩難，退也兩難的矛盾。其實，這也不足為怪吧，我們從小到大，從大到老，哪一個階段不需要掙扎，哪一個階段能毫不猶豫的走過來？

我收到一封隱藏式的匿名信，發信者自稱寄自某國，正在念博士班，已念了一年多，還要待三年以上，他除了感謝我寫了這麼多篇關於留學的文章之外，還和我討論到一些當前的心境，包括：「有ㄧ些困惑及煩惱始終無法解開」 、「從來到這裡開始就ㄧ直覺得有相當大的罪惡感以及後悔」、「擔心未來世事難料沒有好好珍惜眼前可以跟家人好好相處的時光，等到後來萬一有甚麼遺憾的事情發生，到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這樣的遺憾在我年老時，恐怕會覺得比錯過留學這件事更深的遺憾吧！」、「所唸的內容其實不是非常有興趣」、「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是否該半途而廢，就此回台灣呢?」

這位格友還不斷的強調：「親情 總是比所謂的留學生涯重要吧!」

看了她這封徬徨無援，懇切期待我給她建議的信函，我覺得我該好好的為她思考一下，畢竟這是個相當重大的抉擇。終於，花了一些時間為她寫了下列這封信，也在獲得她的同意之後，開放給格友們一起來參考或討論，如果您有任何想法，歡迎您也一起在此留言，一併提供給她參考好嗎？謝謝您。

我給她的回函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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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格友，您好！

開啟您的留言，彷彿開啟了我自己的一頁回憶，我一面仔細拜讀您的來文，三遍以上，一面思索著怎樣為您寫這封回信。我把你想像做一位遠在他鄉的親人，想像著你的困境，還有你現在的心情。有趣的是，我還想到，如果我是你，我會怎麼想？我要怎麼辦？

留學這件事，在我的心目中，永遠是閃亮無比，刻骨銘心的一段人生旅程，不管你走得多順遂，走得多跌撞，曾經擦出幾許火花，偷偷掉過多少淚水，你都像經歷了一場全方位的勝仗，你必變得「神勇」，變得「自信」，變得「主動」，變得「內斂」，你被逼得加減「開竅」了一些。留學似乎讓你有某種程度的後悔，不過，我敢保證，如果錯過了留學，你同樣會後悔一輩子的，你說是嗎？能出國唸書，這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機緣，也不是簡單就辦得到的，因為，這難道不是上天對你特別的眷顧。

回想一下，從選學校、提出申請、等待、決定，得到入學許可，準備成行，割捨親人朋友向他們辭行，被邀宴，收禮物，聽祝福，說約定，到投入一個全然陌生的國度，一切的曲曲折折，都充滿著憧憬和心跳，這是一個多麼美麗的人生經驗，說明了你已經在第一階段挑戰成功。。

離開家人的那一刻，你也許一個人偷偷拭過淚，然後在他們的面前強顏歡笑，故作輕鬆。每個人對於「小別」和「久別」的定義都不相同，但離愁卻都是一樣的。這是跳躍式的生活改變，是彼此的一段冒險，之後大家都會變得更勇敢，反過來說，距離的感傷，其實也有距離的美感。

像是「出柙猛虎」、像是「離巢飛燕」，你看著親人遠去的背影時，突然有一種莫名的「輕鬆」和「沉重」。那是人的必然，也是人的矛盾。所有的留學生都經歷過這樣的藕斷絲連，我也是。

回頭看你的來信，你說你「出國已經經過了一年多，但是至今仍有一些困惑及煩惱始終無法解開。留學、念博士班、一開始就覺得有罪惡感以及後悔，因為自己竟然錯過與家人相處的這些時間。」「錯過與家人相處的這些時間」讓你有「罪惡感」。可見你潛意識認為，出國留學是你對他們的「殘忍和背叛」或者說是「自私」，這也證明，你是一位很重感情和親情的人，也是一位「愛家顧家責任感很重」的人，我不只讀到了你對歲月流逝的感傷，我也體會到你對離開家人的不捨。牽掛是一種甜蜜的負擔，牽掛也是一種真情的試金石。兩地相思雖然很苦，你不覺得也苦得很美嗎？

我也經歷過這樣的心境，那是一種「魚與熊掌難以兼得」的掙扎。我比較在意，也為你擔心的是，你說「未來世事總是難料，沒有好好珍惜眼前可以跟家人好好相處時光，等到後來有甚麼遺憾的事情發生了」怎麼辦？

我不明白您真正牽掛的是什麼事？「到時候一切都來不及」又是什麼事？但我猜想那是「緣分還在不在？還能不能生活在一起？」的恐懼，也可以說是「扣除了這些年相聚時光的恐懼」。這是多麼無奈的人生啊！

人和人在分開兩地的時候，這樣的念頭必然會日趨強烈，尤其是親人老邁，晚年無多，不能多照顧他們一點，自是有說不出的遺憾和歉疚。

之前，我回過「一位陌生女子的電子來電」，那位女生，同樣是有一段「和家人相處的時間只會越來越少」的憂慮，也有「連最疼她的外公人生最後一段路，也不能陪他走……」的心痛，「接下來的時間，不知道還會失去什麼？」的不確定。我在給她回信的時候，也寫了很多讓她參考的觀點，你同樣不妨參考一下。〈可按下列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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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妳面臨的問題，是所有留學生都可能面臨的問題，但是，面對這樣的問題，我們就要因此而裹足不前嗎？如果我們避免了離開親人的遺憾，難道就不會又有錯過留學的遺憾了嗎？當然不是。我們不可能什麼都得到，「有得必有失」終究是人生的鐵律，是無法抗拒的真相，如果我們看清楚了無常，我們就更不要恐懼，不要害怕顧此失彼，更不要「捏怕死，放怕飛」，你一定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後悔」就是逃避負責。

當下你的感傷，我想和你的學習暫時不順利，應該有一些關係吧！學習不順利，讓你更會去想留下來繼續念值不值得的問題。現在你又給自己一個猶豫的理由「對於所唸的內容其實不是非常有興趣」，這恐怕會加深你「放棄」的念頭，這反而是最讓我為你擔心的地方。

我想，你可不可以試著把「負面的想法」全部拋掉，把「傷感」也收拾起來，重新去想你當初的「壯志和憧憬」，重新去想你「未來的壯大和學習的加持」。天底下一切的獲得，都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一切的受苦受難和折磨，都是你或任何走你這條路的人一定要付出的血淚代價，雖然這代價很沉重也很沉痛，一切還是值得的，就你的整個人生來說，確實是值得的。你堅持過了，熬過了，你或你的家人將會一起成長。你和家人「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何況現在視訊Skype這麼方便，你們還是可以天涯若比鄰。

有人形容留學是，「打造一個全新的自己」，這話說得一點不假。你向環境學到了「探險家的拓荒精神」，你體會到了「舉目無親，求救無門的滋味」，你也見識到了「邂逅新事物的感動」。這一段「離巢」的經驗，是金錢買不到的絕佳經驗。

如果沒有太大的不可抗力，我比較建議你堅持下去，直到成功。人生中最容易做的事，莫過於「放棄」了，但放棄了之後呢？會不會又留下一輩子的懊悔呢？這一點你得再好好的審酌一下。

世間的事沒有一件是沒有風險的。凡事我們無法奢求圓滿，無法面面兼顧，就像是出國留學或隨侍親人一樣。「緣分」也者，究竟一念憾終生？還是來者猶可追？沒有人知道，很多人無非是「事後諸葛亮」。如果我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思考過了，衡量輕重過了，就做個「過河卒子」吧！剩下的「結果」，就交給老天定奪吧！

以上是我的淺見，你當然可以有你的考量和抉擇，因為，這是你自己的人生。我通常也這樣告訴自己。祝你 一切順利，也祝福你的家人平安快樂！

一個老留學生   敬上

（文、攝影 / 胡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