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留學生 kevin Hwu

粉墨登場之後，

娛樂眾生是我唯一的心願，

如果他們心中有一塊石頭，

就讓他們放下那一塊石頭吧！

●

說我是即將凋萎的藝術家也好，

說我是苦悶者的治療師也好，

說我是路人甲路人乙也好，

說我看破了紅塵也好，

說我是社會的邊緣人也好，

或者你說我是另一種流浪行乞者也好，

這些都是適合穿戴在我身上的頭銜，

想描述我的話，

就說我是「街頭小丑」好了。

●

我身上背負的道具也許沉重，

請不必為我擔心，

說不定你要擔心的，

是你身上的道具，

那些無形的道具。

●

小丑是每個人都適合扮演的角色，

也都在扮演的角色。

我盡量放低身段，

是因為人生往往需要這樣，

以「討好」來討一口飯吃，

豁了出去，

可能是個連自己都覺得荒謬的理由，

你或許也會同意，

努力搖擺，

本來就是一種生活的「形式」，

也是一種生活的「形勢」，

你一定聽過：「形勢比人強」吧！

●

我已經扯下，

僅有的面具，

以及你認為該有的矜持，

跑江湖的工作方式，

就像你換公司上班一樣，

世間每一個落腳的舞台都是暫時的。

站在人群中間，

你看我像，

頂天立地的大國王？

還是像，

籍籍無名、流落街頭的老漢？

●

世俗的敬重或鄙夷，

其實已經不是太重要，

也可以不必太在乎。

至少，

我在做的是撫慰人心蒼白的工作，

我唱出了他們的救贖與哀樂，

我傳承即將失傳的藝術瑰寶，

我在宣示或象徵

靠自己得以爭取人生的豐富與精采，

不服輸，

是我正在奉行的信念。

●

當個小丑也不容易，

換個角度看世界，

有誰不曾扮演小丑這個角色？

有誰不是用生命和青春，

換取生活與幸福？

淚水和歡笑總是同等重量，

不虛假的真誠，

你可以從小丑的身上看得到，

你卻不能在紳士的場合看得到。

扮演小丑，心無愧色，

你說，

有什麼值得洩氣或荒涼？

●

奉獻到鞠躬盡瘁，

是此生最大的功課。

我們都只是穿戴不一樣的戲服，

唱不一樣的曲調，

演不一樣的劇情，

然後將這一生買單，

殊途而同歸，

寂寂復寂寂。

●

我享受不必打卡的自由，

卻沒有不和警察捉迷藏的自由。

我享受不看老闆臉色的自由，

卻沒有不看天色的自由。

你享受高收入的歡喜，

卻難免過勞死的恐懼，

你享受千萬簇擁的拉風，

卻難免樓起樓塌的夢魘。

從很多角度來看，

到底是你應該羨幕我？

還是我應該羨慕你？

●

我擔心沒有觀眾，

你何嘗不擔心沒有客戶？

我擔心出門變天，

你何嘗不擔心，

老闆陰晴、市場詭譎？

●

要角也好，

丑角也罷，

有舞台就有希望，

有希望就有明天。

戲夢人生，台上台下，

上台微笑，下台鞠躬，

血淚縱橫，

何以免得過演煙雲？

當

曲終人散，謝幕打烊，

光環盡落，人已淡忘，

試看

昔日英雄豪傑，

而今安在？

（文、攝影 / 胡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