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已經是哈欠連連的午夜。 電視節目主持人正在比手畫腳,做他的世界政情分析,包括貿易大戰、日本鳩山由紀夫所領導的新內閣民意支持率高達80.1%,熱比婭影片爆紅,臼井儀人登山意外身亡之後《蠟筆小新》讓人懷念……
老實說,這時候我除了半睡半醒的看我的節目之外,一點也不想接受任何外來的干擾。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最近工作的壓力有一點大,我有日本的客戶即將到訪,一場演講剛剛敲定,我有一個企劃案執行到一半,我必須去拜訪一位重要的客戶,我承認自己忙得很high也很累,我甚至懷疑體力是否已經不堪負荷到一個臨界點。
我貪婪的一面休息一面看電視,寫筆記的手沒有停止。過幾天,我還要在一場演講中,面對一群好奇的聽眾,我總希望讓他們覺得,我是一位有縱橫世界心思,視野寬廣,雜學豐富的人,我的虛榮支撐著我的毅力,我的好強虛張著我的聲勢,我被迫苦苦勤學。
其實也是活該,我嘲笑自己的多能,說穿了只不過是比一般普通的人多一點的張羅而已。我相信世界上的能人,多半是比人家更關心世界的每一個細微之處,多默記一些無聊的數據,多一些驚世駭俗的個人看法,所謂創意,也不過是敢於顛覆傳統,不理會那些虛假的謊言,打破沙鍋的另一種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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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陪我去九份走走嗎?」電話那一頭的人這麼說著,我從側面聽到老林現在官司纏身,他正為了走法院像走廚房一樣頻繁而傷透腦筋。
「可以啊!我最近也很想出去透透氣,可是,這個禮拜不行,估計還要再等兩個禮拜之後才排得出時間。」我釋出誠意,也不全然為對方,睽違九份多年,去那裡寫生過很多次,那裡的一景一物,對我依舊很有魅力。
「那……沒關係,等你有空再說吧!」他的語氣有一點失望。
「有重要的事要談嗎?」我關心的問。
「也沒有啦!就是最近被人家陷害栽贓,啞吧吃黃蓮,突然很想找老朋友聊聊天而已。」他說明找我的目的。
「你說你那個所謂肥缺,很容易成為人家眼紅的箭靶是嗎?」我問他。
「就是說啊!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他的聲音降了八度。
「怎麼說?」我不禁有些擔心。
「還不是擋了人家的利益。」他說明原委。
「那就明哲保身呀!」我直接回答,好朋友多年,他知道我說話不轉彎。
「我也這樣想,可是,有些事固然清者自清,可是對方欲加之罪,你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他用一種委屈的音調說話。
「那就不要幹呀!連工作都不要了還有什麼好顧忌?」我勸他釜底抽薪。 「沒你說的那麼簡單啦!說來話長,我現在終於相信什麼叫做犯小人了。」他似乎在說,就算工作辭掉,麻煩也辭不掉。 「不管怎麼說,你要保重身體,家有妻小要養,不要因為壓力太大就弄垮了健康才行!」我安慰他卻沒有著力點,像是打小白球揮桿落空。 「謝謝你的提醒,我們好朋友這麼多年,不找你說找誰說?」他打哈哈,好像有一點不好意思。 「對啊!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大的壓力,不過,你一定要有足夠的抗壓力才行。」我說。 「就因為是冤屈很大,才會有那麼大的壓力。」他補充說明。 「那就全力證明自己的清白呀!」我鼓勵他。 「有時候,捍衛清白豈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他或許遭遇到很大的困難,說話無力。 「總之,先冷靜下來!老天爺會還你公道的,改天,我會盡快抽空陪你去九份散散心的,我們再約時間吧!」我給他一個未確定的約定。 ● 剛忙完了幾件事,我立刻想起了我的牽掛──老林,這位曾經在我遭遇苦難時極力鼓舞我的好朋友。 十幾天沒有他的消息,我希望在電話中聽到他說話時傳給我「放下心中石頭」的聲調,至少,他聽到我有時間聽他訴苦時會說:「好極了,我們終於可以敲定去九份的時間了!」 我撥電話過去,很久才有人來接聽。 「胡先生,我要跟你說,我先生阿禧他走了!」林太太在那一頭說話。 「去哪裡?」我問。 「天國。」他說了兩個字。 「啊!怎麼會這樣?」我的電話聽筒差一點掉到地上。 「是癌症害他的,也是小人害他的!」林太太的聲音很微弱,在哭泣。 「……」我握著電話聽筒,想很多,想一個人遇到小人,遇到病魔,遇到冤屈,遇到有苦無處說的處境。我未能及時伸出援手聽他更多的訴苦,我問我自己:「為什麼你要這麼忙?為什麼你要說還沒有時間?」 (文、攝影/胡順成) 【繼續閱讀上一篇(生活小故事)0002請按下列網址】 http://tw.myblog.yahoo.com/kevin-hwu/article?mid=7596&prev=7606&next=7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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