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個昔日的同事，宴請當年的主管，來自日本的七位退休人員。
多年不見，大家談起話來十分熱絡，時間好像回到從前，不同的是，每個人的臉上好像都停滿了歲月的痕跡 ── 無情的皺紋 ── 讓人錯愕。
歲月考驗人們的感情，人們的健康，人們的生活態度，同時考驗著人們在命運轉折中的進退抉擇，這些，既殘酷又有趣。
有些事不是你想改變就能改變，有些事你不想改變卻無法阻止它的改變。
譬如說，這一群退休的老人當中談到，有些他們很要好的朋友聽說已經走了，因為一場小病、出差某個國家水土不符、經過一次手術身體變差、在一次意外車故中喪命、有的不得不隨著家人移民海外 …… 這些是他們不想改變卻無法阻止它改變的事情。
又譬如說，這一群退休的老人當中談到，有的人因為經濟的需要，想要轉換跑道繼續工作卻一直沒有機會、有的人想改變自己的健康狀態卻不順利、有的人想領養一個小孩卻很困難、有的人想換大一點的房子卻遇到房價高漲 ……這些是他們想改變卻一時無法改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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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幸運的人應該是，你想改變，你就改變了；你不想改變，你可以維持原狀。
我們以前的社長石井先生就是很幸運的一位，他是曾經的「社長」，現在的「農夫」，而且調適得很好，讓大家深感好奇和敬佩。
治理一個公司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需要「理念和目標的堅持」，需要「人性化的管理」，還需要「科學化的節省資源與成本」。這樣的概念，看起來不只是「社長的智慧」，也是「農夫的智慧」。
問他有什麼感想，有什麼不同？
他說：「人與人爭，人很苦；人與天爭，人更苦，最輕鬆的是，人與人無壓力的相處，人與天無壓力的互動。不過，這其中有很多的學問」。
關於角色的轉換，他的經驗很實在，他也是最有資格發表想法的人。
他說：「當社長和當農夫都是一種角色的扮演，你當得開心，當得稱職，當得有成就感的時候，你的收穫最多。如果你勉強自己去扮演那個角色，或是一直沉浸在以前的那個角色，你就無法開開心心的扮演好現在的這個角色。
人的一生，其實可以在不同的時段扮演不同的角色，也可以在同一個時段扮演多重的角色。定位清楚，全力以赴，就能輕鬆自在，心情愉悅。」
「那麼你現在的成就感是什麼？」有人問他。
「我現在的成就感是另外的一種『業績』，這業績就是健康、家人的和樂相處、朋友的多一點時間走動、還有對農夫這個工作所產生的新發現、收成的差異性和大自然帶給我的快樂，比方說聽流水聲、看小蟲在蠕動、看菜在長大 ……」
聽到社長說他退休之後去當農夫，其實我相當意外，因為，我無法想像這個人竟然去當農夫，和我們大談農耕經驗，談灌溉、鋤草、休耕、收成、農忙還有休耕期的海外旅行 …… 和以前談的同業競爭，新產品的市場流通，話題完全不一樣，只有那認真的神態有些相似。
生活的步調可以轉換，心情可以轉換，期待可以轉換，互動的標的可以轉換。當一個人可以不依賴別人的評斷做自己的角色更換時，這個人真是享有人生最大自由的人。
經濟的無虞，讓人可以放手；慾望的淡化，讓人可以無爭；健康的硬朗，讓人可以下田；朋友的關懷，讓人可以不覺孤單。
社長的威嚴，在稻田裡找不到；農夫的輕鬆，在辦公室裡也沒有。選擇一種，就有一種的代價和收穫，誰也不必羨慕誰，因為，拿起和放下之間；「魚與熊掌，不能兩得」。
（文、攝影/胡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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