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留學生 kevin Hwu

（用相片寫日記）00050   （文、攝影/胡順成）

幾天前的某個中午，和c到離辦公室不遠的和式館子用餐，心情好像回到一年前見面時一樣，兩人輕鬆敘舊，天南地北，從胖瘦的改變，聊到新居的設計，再談到身邊的親友，還有維持健康的努力……言談中，掩藏不住各自歷練的痕跡與物是人非的輕嘆，對於當年各自經歷的人生巨大磨難，幸未被擊敗的往事，談笑間，滿滿是好險，好險，彷彿水裡來，火裡去，終於獲救重生的感覺。

每個幸虧沒有被擊垮的磨難，都是因為當時一股傻呼呼的勇氣，咬牙支撐下去的結果。掉入黑洞時，鬼魅群舞，四面楚歌，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別的出口，別的迴避的理由，只能硬著頭皮面對那個殘酷，那個無助，那個哀怨，終究，那是命運，是伊狄帕斯王式的悲劇命運。以前，我都不相信命運會開我們的玩笑，壞事與我們十萬八千里，只有「抽中籤王」，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無路可逃的黑色幸運。

如果不是年歲漸長，你真的不能明白別人口中的「千瘡百孔」，是怎樣的人生？明白的好處是，你學會了免疫，學會了韌性，體會了默默一個人承受，不能哀不能叫不能說痛的堅強，就算是你說了可能也沒人能懂，除非有人同樣歷經過你的痛，知道如何與你的心靈相互取暖，或是丟一個救生圈給泅泳在惡水中的你。

只要是有默契的朋友，在你最需要的時刻出現，你都會覺得彌足珍貴，哪怕他只是說了一句溫婉的話，一個小小的建議，或是對你喊一聲加油，叫你多保重，或是問問你的血壓，談談你的家人，工作，計畫，給你說一個故事，罵一聲你怎麼可以那麼笨，你都會開心的意會到，這個世界還有人站在你這一邊，了解你，為你想，你其實孤單得一點也不孤獨，更沒有被世界丟棄而沮喪的理由。

人都是血肉之軀，不可能學習木石那樣無感，有時候，一向堅強的我，也不免會掉入失落的世界，去想像當時如果怎樣就怎樣，或是當時如果不怎樣就怎樣，儘管明知那個後悔無濟於事，是個無聊的假設，但我還是會聯想，會自責，會不平，或者會憤慨，畢竟我只是一介的凡夫，只能像貓狗等動物一樣，藉著某種類似在路旁尋找碎石花草，磨蹭舔食的天賦本能，尋求天助與自助的自我療癒，隱隱約約的期待一種逆流而上的轉換與救贖。

生活本來就需要一些哲學，一些浪漫，一些矇懂，一些儉樸，一些奢侈，一些漫不經心，一些莽撞，一些熱情，還有一些勇氣，我們才能活得像一個人，不像機器人。繃得太緊的橡皮筋遲早會斷裂，漲得太滿的氣球遲早會爆開，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