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很相信所謂的「落土時」，
也就是要選擇在黃道吉日的黃金時刻，
讓孩子降生，
最好還是含著金湯匙來到這個世界，
從此光耀門楣，錦衣玉食，平步青雲。
若是寶貝「不合作」，
提前或遲到，
乾脆請醫生來個「剖腹產」，
強迫報到。
這樣做，
除了讓人心安之外，
實在很讓人好奇，
究竟能不能因此「人定勝天」？
我們常說：「天時、地利、人和」，
既然是天時，
那麼「天知道」，
人不是天，
竟然人也知道孩子該在什麼時候來最好，
這就更令人好奇了。
古代的大戶人家，
據說門都特別的大，
門上左右各有一個金屬做的獅子頭和門環，
門越大，門環也越大，
所以有人就會開玩笑說：
「你嫌自己的命不夠好嗎？
那要怪你出生的時候，沒有摸到大一點的門環！」
又不是中樂透？
樂透就是選好號碼也不一定得大獎？
命運是各自的機緣，各自的福報，
加上各自的努力，
機率和機會其實是公平的，
無人能投機作弊，
旁門左道，
穩拿籤王吧！
孩子的生辰，
常被一些人視為比媽媽的生命還重要，
這是無厘頭的想法之一，
接下來，
孩子的命真的好，大人竊喜，孩子莫名；
孩子的命不好，大人懊惱，怪東怪西，孩子照樣莫名，
這是無厘頭的想法之二。
將來，孩子長大了，
成功與失敗，
還是沒有道理可言，
因為，誰也無法證實，
「剖腹產」的前因和「成敗」的後果，
其中的關聯，究竟有多少？
有些人忽然竄起，大紅大紫，
有些人從雲端跌落，鼻青臉腫。
閒閒的人中了樂透，
作惡的人逍遙自在。
按部就班，克勤克儉努力的人，
勞苦一生，受盡委屈。
看好的婚姻最後勞燕分飛，
看壞的婚姻打鬧到白頭。
有哪件事情，
可以依照常理判斷，依照經驗分析？
這就更令人好奇了，
人應該「先知道未來」才有勝算？
還是「不要知道太多」，
隨緣任運，盡其在我，
才是王道？
古代的人很有閒情，
放在現代來看，
可能會得到「放浪形骸」、「不知輕重」、
「離群索居」、「社會斷層」、
「宅男宅女」……種種負面的評價，
「悠閒」變成一種
「浪費時間的罪惡」，
搏命演出到接近「過勞死」，
變成一種「值得崇拜的指標」，
平凡的價值被歸零，功利的等值是成功，
「糊塗的人，慵懶一生，既貧且賤」，
小心落入M型社會的左端。
大家繃緊神經努力鑽營，
趨炎附勢，
一切講究抄捷徑，一切成敗論英雄，
至於一些精神層面的東西，
「等成功以後就什麼都有了」，
像「海市蜃樓」一樣被高掛在那裡膜拜盼望。
果真，人算可敵天算？
從表相結果論斷成敗，
恆可論斷人生價值？
小孩子生下來一定要大富大貴？
平凡如何？平安如何？
瀟灑如何？快樂無憂如何？
一切都可以像電腦開機前一樣，
每一個步驟都預先設定好驅動程式嗎？
孩子的將來會遇到的問題，
長輩都可以解碼操控或指導？
都對？都加分？
還是干擾？減分？
據說大文豪蘇東坡在得子的時候寫過一首詩：
「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
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這其中，
既希望孩子「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又希望「孩子愚且魯，以免鋒芒畢露，樹大招風」，
更希望孩子「無災無難」，最後還希望「到公卿」。
這未免也有一點貪心了吧！
不過，
和「麥克阿瑟對兒子的祈禱文」一樣，
父母的期望和孩子未來的一生，
終究是「期望」可以，
強求「又能做到多少」？
時間回到這個時代，
我相信這是一個創意和努力的時代，
相信是一個機緣加上堅持普世價值的時代。
任何小聰明，都不如大智慧，
任何短視，都不如高瞻遠矚，
任何攀緣，都是痛苦的開端，
任何不真誠，都不能長久，
任何逆天而行的事情，都無法永遠得逞。
漠視因果，
苦果隨之，
才是人生的「真相實相」。
今天是昨天的明天，
今天也是明天的昨天，
我們究竟要把心思停留在哪一個位置？
我們的身心安頓，要安頓在哪裡？
何者是我們要的？
何者可有可無？
何者一定不要？
我們過得昂然？
輕鬆？愉快？安心？
還是忙亂？茫然？孤寂？
在舉棋不定中痛苦的、
壓抑的折磨自己？
越是無法洞悉的事情，
我們總是越感興趣，
這樣的人性，
支持了算命這個行業，
不問蒼生問鬼神，不問自己問別人，
多少人找不到安心的歸宿，
多少人在征戰殺伐中寢食不安的過日子，
看不開、看不破、放不下，
心情顛倒掛礙，神經緊繃，
只為滿足勝利的衝動，
像政客，像奸商、像站在浪頭的英雄、
像滿街會咬人的蠍子、
像被掏空靈魂的野獸、
一面哭喊世間垃圾太多，
一面不停製造垃圾，
如何不荒謬？
孔夫子曾經自嘲：
「余少也賤，故多能鄙事。」
我則喜歡阿Q的想一個問題：
「當真，聰明不會誤一生？」
（文、攝影 / 胡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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