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格友，
和我討論到關於人生的遺憾，
他說：「我真不了解，
做人為何一定要面對著麼多遺憾，
然後，
帶著千瘡百孔的心情，
走過一件又一件的苦難事件和傷痛遭遇………
不過，我也想到，
看起來沒有傷痕累累的人，
難道他們真的就沒有遺憾？」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
關於遺憾，
有大有小，有多有少，有長有短，
有一時的有一生的，
只要有夢想，就有失落，
有失落，就不完美，
有不完美，就會有遺憾。
遺憾像影子一樣，追著人跑，
一生都是。
這個世界，到處有遺憾，
有的被放大，有的被縮小，
有的被談論，有的被隱藏，有的被淡忘。
從我們身邊經歷過的人來看，
有太多的事情，
都不是如我們所想所願的劇本那樣上演，
世界隨著人的立場、心情好惡、得失變換而轉動，
轉到誰的時候，
誰就面臨遺憾。
遺憾是因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遺憾也是因為「使不上力，改變不了不幸的事實」，
遺憾更是「時間無情流過，一點都不再等我們」，
還有一種遺憾是，
「對於痛苦第三者的不捨和憐惜」。
無論何種形式的遺憾，
都會讓一些人陷入迷宮，轉不出來，
有人甚至要花一輩子的時間和遺憾糾纏，
然後死在遺憾。
有一位心理醫師，對遺憾提出了另一個角度的看法，
他說：「某些遺憾的當事人，
因為遺憾而惹人憐愛，
這對他來說，
未嘗不是一種上天為他安排的救贖。」
這讓我想起，
去年德國的柏林動物園，
有一隻叫做「knut」的小北極熊，
因為被媽媽棄養，身世可憐，
經媒體報導，
湧來動物園看牠的人潮立刻暴增，
從每天三千人，增加到每天二萬人，
讓園方突然熱鬧起來，
牠可愛的身影，透過媒體，
幾乎風靡了全球。
心理學家分析這一現象，就直擊問題核心：
「這一隻被棄養的孤兒小北極熊，
生在一個不完美的環境，
母親從馬戲團被救出來後，生下牠又不要牠，
讓牠頓失依靠，孤孤單單，
好像牠是一個隨時會被
凍死、餓死、或病死的小生命」，
這種「可愛復可憐」的模樣，
呼應了多數人「對挫折與創傷的心理投射」，
因「自憐而憐牠」，「因自愛而愛牠」，
終於造成牠的超級人氣，
好像無緣無由，就變成「大明星」。
這似乎在說明一個事實：
「苦難者不一定會寂寞」、
「從哪裡失去，就可能從另一個地方得到補償」，
遺憾就像「樂透轉動的落球」，
落到誰就是誰。
才脫離遺憾，
據說，這一隻小北極熊，
在「人潮散去之後」，
因為「不堪寂寞」，
又得了類似「憂鬱症」，
因為，
世界又變成了另一個牠無法適應的孤寂。
「越可憐越有人憐」的弔詭，
有時真的很難解釋。
對於缺憾的憐憫和補償心理，其實是很微妙的。
不完美的人或寵物，
「往往具有療傷的魅力」，
讓人更想親近牠，或幻想要救贖牠。
那些天生處在「不完美環境」、
擁有「不完美外表」、
面臨「不完美遭遇」的人，
只要自己的生命力夠堅韌，夠頑強、夠自信，
其實不必擔心沒有人氣、
沒有人欣賞、沒有人疼惜。
我們幾乎可以這麼說：
「完美有完美的魅力，不完美有不完美的魅力；
完美有完美的殺傷力，不完美有不完美的殺傷力」。
天生完美或面容姣好的大明星，
舉手投足都可以擄獲人心，討好眾人，
如果經過人工雕塑整形加以修飾，
再透過舞台燈光的烘托，
各種動作的搭配，
更容易匯集不可思議的「幻想人氣」，
變成「萬人迷的超級偶像」。
不過，這個被「創造出來」的萬人迷，
是不是會因此而讓人產生「高不可攀的疏離感？」
答案其實是肯定的。
這些「上天的寵兒」，
行為舉止容易被人以較高的標準來放大檢驗、
被苛求挑剔，
自然也容易被反感和厭惡。
例如前不久，香港藝人的自拍淫照事件，
就是「被扯破的完美」，
「聖潔包裝神話的急速幻滅」，
只能說「高處不勝寒」。
相對於外表有傷痕，環境居劣勢，
經濟處貧窮、人身被打壓、遭遺棄的人來說，
這些人因為自己的柔弱不足，
較不會對別人構成威脅感，
又能呼應多數人的心聲，
產生憐憫的投射，成為療傷的幻想，
反而容易建構一種缺陷的魅力。
「不完美，自有它的另一種魅力」，
若從這個角度來看，
世間的一切依然是公平的，
小北極熊印證了這樣的一個事實。
做人為何一定要面對著麼多遺憾，
然後，
帶著千瘡百孔的心情，
走過一件又一件的苦難事件和傷痛遭遇………
答案可不可以是：
「除非不做人，否則，做人就會有這樣的功課」？
這樣想，
會不會讓人更坦然一點？
在「大愛之友」這本雜誌中，
我拜讀到慈濟的證嚴上人，
對某位苦難遭遇者開示的轉述：
「今生的劇本，是前世已寫好的；
今生今世如此認真，也是為來世寫劇本……
對於像親人離去等遺憾，
猶如斷了線的風箏，
我們要放手，
讓他飄落到他應該去的地方。」
我也想這樣告訴自己，
或者，告訴那位格友：
「走過遺憾，淡出遺憾」，
欣然接受所有的「幸與不幸」。
因為，
我已能體會，
「悲欣交集」本是生命的真意。
（文、圖 / 胡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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